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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2章 飲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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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蘇己在想甚麽?”半夏聽到耳裏傳來一聲清脆的童言。

她擡頭看去,發現上首的季嬴,正笑瞇瞇的看著自己。旁邊的寺人滿臉的無奈,“蘇己,夫人都叫了你好幾次了。”

半夏連忙俯身下來,“小女有罪。”

季嬴毫不在意的擺擺手,“無事,只是看蘇己想的那麽入神,不知道蘇己在想甚麽呢?”

半夏羞斂了一下,“夫人,小女非得說麽?”

寺人看到半夏這樣,笑道,“蘇己恐怕是在想男子呢。”

半夏嗔怪的瞪了寺人一眼。

季嬴聽後很感興趣,“是何人?是國君麽?”

半夏哭笑不得,連連擺手,“怎麽可能!小女對國君從來不敢有任何的癡心妄想。”

季嬴有些意外,“不是國君?那是誰呀?”

半夏哪裏會和季嬴這麽一個半大的女孩子說這些,她只是笑了兩下,說什麽都不肯說了。

現在季嬴年紀笑,對這些男女之事不敢興趣,也覺得無所謂。甚至楚王寵愛誰,季嬴都完全不在乎。可是等到之後,年紀大點了,知道這些對她的影響,恐怕就做不到和現在這樣的寬容了。

半夏不願意被秋後算賬,被季嬴認為自己和楚王有什麽,幹脆就不說。

“國君對蘇己也挺不錯的。”季嬴嘀咕了兩句,不過她很快把這事丟到了腦後,過來和半夏說起郢都裏的那些奇聞異事來。

季嬴在楚國已經呆了有段時間了,看上去對楚國的一切也已經適應了。甚至還和半夏說幾句郢都裏的事,偶爾也用楚語和旁人交談。

“最近國君對宋用兵,聽說很是順利。”季嬴道。

“是嗎?”半夏滿臉驚喜。

季嬴頷首,“嗯,我聽國君說過,這次鄭國也出兵輔佐在側,鄭國和宋國向來不和,正好讓鄭國人和宋人打。”

鄭國背晉投楚之後,楚王對鄭國的態度十分微妙,這次攻伐宋國,就令鄭國出兵在前。鄭國也知道之前得罪楚國有些厲害,想要獲取楚王的信任,少不得要多多出力。更何況鄭國和宋國之間,原本就有世仇,自然會在楚軍之前出手。

半夏當然想的明白,她面龐上綻放出光彩,“這樣可太好了!”

楚軍裝備精良,就算是戎車上,也是包裹著銅皮,如同現代的裝甲車一樣。但是沙場之上,到底刀劍無眼,打起仗來,根本不會管你是什麽身份,要是被傷到了,照樣還是有喪命的可能。

若是有人替楚軍打前陣,那麽楚軍的壓力大大減小不說,傷亡也會隨之下降。屈眳沒事的可能性自然就高了不少。

想到這裏半夏就大大的高興了起來。

“蘇己現在也是楚國人了。”季嬴看到半夏面色的笑容,突然道。

“啊?”半夏看向季嬴。

“現在蘇己是楚人了。”季嬴笑語盈盈,“聽到這個消息,笑的都快要看不見眼睛了。恐怕那些楚人恐怕和蘇己也差不了多少。”

季嬴說著,擡手指指自己的眼睛。

“夫人,小女都在楚國居住了這麽久,早習慣楚國的一切了。”半夏輕咳了一聲,季嬴這話,她沒有往心裏去,就當季嬴在開玩笑。

“多好啊,”季嬴嘆氣,“我也真想像蘇己這樣。”

“夫人?”半夏看季嬴的態度有些不太對,心下琢磨可能是想家了。季嬴嫁過來的時候,年紀還小,但還是處在依賴父母的時候,身心都還沒有長大,就是個小孩。再怎麽早熟,也不可能完全和成年人相提並論。

季嬴看了一眼半夏,不好意思笑笑。

“夫人。”季嬴身後的傅姆滿臉不讚同的說了聲。

季嬴和半夏走的近,但是在傅姆等人看來,到底還是外人。各種心酸,就是說給姊妹們聽都不行,更何況還是外人。

季嬴被身後的傅姆一提醒,訕訕的閉了口,“最近下面送上了新來的柿子,蘇己也品嘗一下?”

半夏自然謝絕了。

兩人聊了一會之後,半夏就告辭了。

傅姆等半夏走後,滿臉不解,“夫人這麽喜歡蘇己?蘇己並非秦人,就算曾經出手幫助過秦國,但……終究比不得自家姊妹。”

“自家姊妹。”季嬴笑了一下,略帶稚嫩的臉上浮現幾絲譏諷,“傅姆忘記叔嬴了?”

提到叔嬴,傅姆的臉色都變了。

這事在夫人宮裏,尤其是在他們這些從秦國來的人裏,根本就不是秘密。

叔嬴在渚宮裏掀起的風浪,簡直能將人嚇死。勾結晉人這樣的罪名,就算是君夫人,也承擔不起這樣的名頭。

“國君喜歡蘇己,我是投國君所好。”季嬴說著抿嘴笑了笑,“何況蘇己也的確討人喜歡不是?”

傅姆聽到季嬴這麽說,知道是勸不回了。

半夏回去之後,立刻攤開布帛給屈眳寫信,從季嬴那裏聽說楚軍戰事並不重,她放心下來,打算給屈眳寫信。

沒有手機網絡的時候,思念就會格外的濃厚,哪怕拿著他的頭發在手裏,也還是不能解了相思。

沒了種種便利,隔著萬水千山,思念之情真的可以把人折磨的輾轉反側。秦人們傳唱的輾轉反側寤寐思服,真的半點都不誇張。

布帛攤開在面前,半夏持筆好半會都沒能寫下一個字。

她不知道要和屈眳說什麽,之前似乎有很多話,可是真正提筆的時候,卻寫不出一個字來。

她過了好會,寫了多多加餐,又要下雨,註意多多添衣,不要生病。這類看起來似乎只有媽媽輩才會說的話。

寫完之後,她看手裏的布帛,吐吐舌頭,不知道屈眳看到這封信,會怎麽想。會不會覺得她就像個老媽子一樣。

她憋了半天,也沒能憋出其他的話了。寫完之後,胡亂的把布帛揣著懷裏,找了家臣送到屈眳手上。

屈眳從戎車上下來,他滿臉陰鷙,心情很不好。

胸口皮甲那裏豁開了一個口子,幸好皮甲都是用二三十年的老犀牛的皮制成,厚而堅硬。之前在車上,被宋國一個車右用戟給劃開了一道。

幸好有皮甲擋著,沒有傷到。

屈眳跳下車,握住手裏的長戟靠在車輪上。

那個車右的戟喙鋒利,好像還不止割破了外面的皮甲,內裏還有也波及到了。屈眳突然想起放在胸口的秀發。頓時臉色就變了。

他直接把手裏的戟放在一邊,當著旁人的面直接扒自己的皮甲。

只有貴族才穿用皮甲,庶人出身的步卒,只能穿用布甲。犀牛皮制成的皮甲厚重,穿用和脫下都不是一個人能辦到的。屈眳費力也沒能完全脫下來。

他感覺到有目光盯著自己,擡頭一看,發現好多貴族擡頭看他,目光怪異。

“伯昭怎麽了?”他們看著屈眳在那裏扭來扭去,要解開皮甲的系帶,都摸不著頭腦,也不知道屈眳到底要幹甚麽。

屈眳停住動作,之前自己太過著急,竟然一時忘了,這還是在人前。被眾人詭異的目光這麽一看,他停了手,說了一聲無事。

不過在這兒還是坐不住了,直接打算回到營帳裏,把包裹在胸腹前的皮甲解下來。走了幾步,就聽到有人高叫,“伯昭,有人給你送書信來!”

屈眳心下有些奇怪,但是很快就想到一個人。他面露喜色,直接提著戟就跑過去了。

來的家臣見到他,和和氣氣的把攜帶的書信呈給他。

屈眳看了一眼信口出的封泥,封泥上蓋著半夏的私人印章。屈眳認得她的印章是什麽,頓時喜上眉梢。

家臣將書信送到之後,便退下了。屈眳站在那裏,左右看了看,躲到一個沒人的地方,做賊一樣的把手裏的書信給拆了。他等她的書信已經很久了,現在終於等到了何不欣喜。打開了看,頓時笑了。

只是那兩三句話,要多多加餐,要註意冷暖。至於其他,一概沒有。但就是這麽簡簡單單的幾句話,看得他心頭發熱。

屈眳把信帛捧起來,臉貼了上去,輕輕嗅著上面的味道。信帛柔軟,泛著一股相當輕微的馨香。和她身上的味道隱隱約約有些相似。

屈眳忍不住咧嘴笑,她不在身邊,那麽就只能拿這個抵了。他嘴唇在布帛上擦了一下。似乎就是在親吻她的臉頰。

他心滿意足。

過了好會,他自己動手把皮甲脫下來,一脫下來,他就發現事態有些不對。不僅僅的外頭的那一層皮甲破了,內裏的袍服也被割破。一直到最貼身的絹袍。

“欠殺的宋人!”屈眳怒道,手慌腳亂的扒開衣襟,看到最裏頭的絹袍勉強沒破,他把掛在脖子,貼在心口的拿包頭發拿出來。

半夏的頭發,他自然不敢胡亂對待,用一只麻布小袋裝了,掛在脖子上,貼在心口。

若是被宋人給毀壞了,他非得把那個車右給翻找出來,然後狠狠的宰了不可。

幸好沒事。

屈眳左右看了看,忍不住心花怒放,把那一包頭發給重新放回去。他把那方信帛小心的折疊好,收了起來。

才從沙場下來,一眾人臉上都是疲憊,三兩成群,靠在車輪上休息。廝殺過後,眾人格外困乏,靠在那裏稍作喘息,還有受傷的,直接讓人擡了去。左右看了看,只有屈眳一人,面色紅潤,甚至連疲憊都沒有多少。

“紅光滿面,伯昭是殺了宋人主將了?”鬥心從另外一輛車上跳下來,調笑道。

兩人關系並不好,再加上楚王親政之後,處處遠離鬥氏,而重用其他氏族之人,讓鬥氏和其他貴族並不和睦。

左尹屈襄從來不和沖突和喜怒擺在臉上,更不會在明面上和鬥氏發生不快。滑溜的如同一條滑不留手的魚。

鬥心知道自己在屈襄那裏,不但占不到半點便宜,說不定還要被左尹說什麽。

“……”屈眳看了鬥心一眼,他心情正好,也不打算繼續和鬥心計較,只是抱拳施禮,掉頭就要離開。

鬥心看到他皮甲都去了一半,胸腹那裏直接袒露出來,一手拉住他,“伯昭,你這是怎麽了?皮甲也不好好穿戴在身上,受傷了?”

鬥心站在他面前,不讓他離開,屈眳心裏有些窩火,直接繞過他。鬥心伸手一攔。

屈眳頓時就惱火了起來,原本都是年輕人,年輕男人好鬥,兩人的關系算不上什麽好,才下戰場,翻滾在彼此血脈中的殺心都還沒有完全褪去。

一言不合,抱在一起廝打起來。

屈襄得知消息趕過去的時候,屈眳和鬥心都已經被旁人拉開。屈襄趕到,冷著臉看了屈眳一眼,“軍中鬥毆,你做的出來?”

屈眳向來知道父親在外人面前是個什麽樣子,閉嘴不言。

此刻鬥心父親也趕來,聽到屈襄的話,面皮一抽。

“拉下去,杖責二十。”屈襄道。

鬥心父親聽了,看了一眼被士卒們拉下去的屈眳,“不過是閑暇比試,左尹處罰的這麽重做甚麽?”

左尹看了他一眼,“這裏可不是胡鬧的地方,軍法必須嚴苛,不然一切都不是亂了套?”

說著直接擡手讓人把屈眳給拖下去。

屈眳不吵不鬧,知道要有這麽一遭,早已經料到,心裏也沒有半點波瀾。走了幾步,從袖子裏掉出一塊信帛來。

之前和鬥心打架,身上的衣裳被扯的一塌糊塗,原本藏的嚴實的信帛也掉了出來。

屈眳彎腰欲撿,卻被身邊的武士搶先一步撿起來交給屈襄。

屈眳見到,神情一變,掙紮就要上前把信帛給搶回來,但是已經晚了,屈襄已經把信帛給拿到了手裏,他只是瞟了信帛上一眼,面上有些微妙,擡手讓人把屈眳拉走。

屈眳既然都已經受罰去了,鬥心自然不能不受罰。

兩人全都挨了二十杖責,只不過顧及兩人的顏面,沒有當眾受刑罷了。

屈眳去屈襄那裏討要半夏送來的信帛,屈襄自然不可能還給他,不但沒有還,反而還送了他一句已經燒掉了。

屈眳當即憤怒不已,但東西已經被屈襄燒掉了,再憤怒,他也不能直接和父親頂撞。一腔憤怒的心思,直接和宋人較勁去了。

戰事拉的很長,但凡出兵,短則幾月,多則一年。歸期從來沒有一個定數。

宋人的國力比不上楚國,但真的負隅頑抗起來,也很是難辦。

正膠著的時候,楚王領軍親自駕臨。

此刻早已經過了最炎熱的時候,進入了秋季。正是適合出兵的時候。

楚王駕臨,是大事一樁,頓時又是一番忙亂,屈眳從楚王的營帳出來,還沒來記得回身過來,就有人在背後拍了一下的肩膀。

那力道很軟,很柔,和男子的力道形成鮮明的對比。屈眳心裏一突,回頭過來,就看到半夏笑意盈盈的雙眼。

他見到曾經在夢裏見過了千百回的面孔,呆呆楞楞站在那裏,似乎整個人的魂識都已經不在了,旁邊的聲響,還有那些人,一瞬間統統退的一幹二凈。只有她這個人佇立在他的面前。

半夏見帳門口來來往往都是那些覲見楚王的卿大夫,她伸手把屈眳拉開,兩個人站在那裏,顯眼又擋路。

屈眳那麽個高高大大的人,竟然就被她這麽拉走了。

到了一處少人的地方,半夏才停下,她回身過來,好好打量屈眳。半夏在郢都的這幾個月,可謂是提心吊膽,生怕屈眳一不小心就在沙場上受傷。

她站在屈眳面前,仔細端詳他。

她端詳屈眳的時候,屈眳那雙眼睛也都在她身上。相比較她的打量,屈眳的目光更加火熱,褐色的眼眸裏似乎點著兩簇熊熊的火。

“怎麽了?”半夏上上下下把屈眳給打量了好會,沒發現屈眳缺胳膊少腿,也沒有受傷。懸在後頭的心,終於放下來。她一擡頭,就見到屈眳這麽烈火熊熊的盯著她。

那樣的目光,其實很難忽略,但是之前她光顧著看他好不好,竟然把這麽炙熱的目光也一同忽略過去了。

屈眳舔了舔唇,他兩眼緊緊的黏在她的身上,連眨眼都不舍得,生怕自己這一眨眼,她就要從面前一下消失了。

“你,你怎麽來了?”屈眳緊了緊喉嚨,終於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。

他從來沒有想過,她能到這兒來。畢竟這地方婦人不好來的,全都是男人,婦人在這裏也不方便。

半夏此刻著男子打扮。不過身材比平常男子還是纖細的多,遠遠看去,不看臉的話,很像一個娟秀少年。

“國君要到這兒來,自然不能少了一個有本事的人。”半夏說著嘴角牽動兩下,她肌理壓制,免得自己笑容過大,嚇到了屈眳。

“……”屈眳深深盯著她,半夏被他看的有些惴惴不安,她伸手摸了摸自己臉上,小心的開口,“我臉上是不是有甚麽?”

不然他這麽盯著她看,總有些毛毛的。

不過話語說出口之後,她又被他的目光吸引。褐色的眼眸之下翻湧著熾熱滾燙的情緒。

半夏深深的凝視他的眼睛,屈眳終於再也忍不住,展開雙臂一下就把她給抱在懷裏。

在夢境裏想了多時的溫香軟玉終於入懷,屈眳兩臂緊緊的把她抱住,頭都埋在她的脖頸裏,尋求她的溫暖。

溫暖的體溫暖熱了他,也慰藉了他這麽些時日的相思。

過了好會,旁邊終於傳來些許聲響,擡頭一看,是經過的兩個士卒,士卒們也沒有想到這種偏僻地方竟然還會有人,一下就嚇了一大跳,慌慌張張的往外走。

半夏聽到人慌亂的腳步聲,不由得有些羞斂,她輕輕推了推他,“好了,該松開了。”

她以為這兒沒什麽人來,所以才會把屈眳拉到這裏來,誰知道竟然還有人過來,自然是不好很親密了。

屈眳順著她施在肩上的力道,離開她。

半夏拉住他的手,“看到你還好,我就放心了。”

之前在郢都裏擔心了那麽久,甚至有時候睡覺都擔心他會不會有事,竟然沒事,那她也就能放心了。

“我能有甚麽事?”明明是嗔怪的口吻,說出來還是忍不住軟了下來。

屈眳嘴唇動了動,半夏捂住嘴噗嗤笑,“呆了呆了。剛才還說我呢,結果自己都說不出話來了。”

“走吧。”半夏看了一下,她和屈眳在這也呆的差不多了。也該出去了,不然到時候看到的人更多,對他也不好。

屈眳嗯了一聲,跟在她身後。半夏回頭看看,沖他笑笑。走了出來,正要撞見屈襄大步走過來,他眉心蹙起,面龐上浮著一層薄怒。

他見到跟在半夏身後的屈眳,大步走過去,越過半夏,直接打在屈眳身上。

“左尹!”半夏沒有想到屈襄這麽不留情面。

屈襄在人前原本就是嚴肅面孔,此刻他轉頭過來,和屈眳有幾分相似的面龐上繃緊,怒氣似乎就要從那面龐是噴薄而出。

“還請回去吧。國君在等著你。”

半夏楞了楞,這還是屈襄第一次說話這麽……不太客氣。

她看了一眼站在那裏屈眳,屈眳沖她燦然一笑。

再怎麽樣,屈襄也是屈眳的父親,應該不會出事。半夏穩了穩心神,對屈襄行禮之後離開。

屈襄看著半夏離開,上前狠狠打了屈眳幾下,屈眳挨了屈襄的那幾下,面上沒有半點憤懣,反而眉目裏滿是愉悅。

那滿面的愉悅刺痛屈襄的雙眼,他狠狠打了兩下,一旁的士人看著,都有些心驚肉跳,趕緊上來阻攔,“左尹別打了。”

屈襄被左右攔住,他伸手狠狠指了屈眳一次,其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。

屈眳站在那裏,好久沒動,看著屈襄從面前走過,才和惡作劇得手的小兒一樣,笑的得意又傻氣。

“不要惹左尹發怒了,左尹所作所為都是為了你。”旁邊士人只當屈眳性情頑劣,激怒了屈襄,苦口婆心的勸告。

屈眳聽後,眉梢很微妙的抖了抖。

父親發怒,是為了他,但也不是為了他。

屈襄回到營帳裏,沒有急著坐下,他站在那裏,突然一腳踹翻一旁的漆案。嚇得一旁的奴隸噤若寒蟬,不敢有半點聲音。

他沒想到蘇己竟然會來。不過她來,也在情理之中。畢竟國君出行,身旁若是沒有她,還是很有不便。

但是她一來,一直以來控制很好的心緒就會有變動。尤其看到她和長子站在一塊的時候。

他還是不能接受蘇己和屈眳在一起。

半夏跟在楚王身邊,負責傳達每日的天氣情況,除去身在營帳裏之外,做的事和以前在郢都時候並沒有多少兩樣。

楚王的到來,讓士氣更熾了幾分。楚王親自上場,領著大軍和鄭軍一道幾乎是把宋軍打了個落花流水。

很快楚軍在楚王的帶領下,一路高唱凱歌,直逼宋國商丘城下。

一般來說,大軍圍城,就要看雙方誰能耗得過誰了。

眼下是楚軍實力遠遠大於宋國,端看宋國能不能及時請來救兵了。

半夏出門看了一趟宋國商丘的城門,她去過秦國,看到商丘灰撲撲的城門的時候,不由得有些失望。

“你在看甚麽?”身後傳來楚王的聲音。

半夏回頭看到是楚王,她笑了一下,指著那邊的城門道,“看起來和雍城的好不一樣啊。”

“你這話要是被秦伯聽到了,秦伯非生氣不可。”楚王走到她身邊,伸手在她額頭上敲了一下,“宋國和秦國,根本不可相提並論,幸好是在寡人身邊,若是在秦伯那裏,你少不得要看秦伯的臉色。”

“就是因為在國君身邊,所以小女才敢暢所欲言啊。”半夏說著,她又看了城墻幾眼,越看她就越覺得商丘灰撲撲的,很寒酸。

“你這張嘴比誰都會說話。”楚王說著,看了一眼面前的城墻,“過不了多久,寡人要把這裏踏平。”

半夏聽出楚王話語裏的躍躍欲試,輕輕嗯了聲。

因為之前的勝績,楚王的心情很好,晚膳的時候特意令寺人取來酒。楚人好飲酒,酒這種東西,就算是大軍之中也時常備著。

半夏陪侍在側,看著楚王喝了幾杯之後,他就把周圍的寺人小臣遣開。

“蘇己,為寡人舞上一曲吧。”

半夏看過去,楚王喝了酒,面上有些酡紅,“寡人記得第一次在左尹宮邸裏見到你,你就是給寡人獻舞。”

這個倒也不難。舞蹈本來就是給人看的。

“嗯。”半夏點頭應下。

營地裏沒有別的娛樂,長夜漫漫,楚王想要找些娛樂打發時間,也能理解。

沒有樂曲,但是她自己心裏自有一套曲子,低低唱起來,給自己伴舞。她這麽久,半點都沒有把學了這麽久的本事給丟了。

楚王在她輕盈的舞姿裏,將手裏的酒水喝幹凈。

不知不覺中,手邊的酒水就被他喝的見底。他的眼神也朦朧起來。

眼前的女子,手臂伸出,袖口探出纖纖素手,營內的燈火照在她身上,纖細的指尖都渡上了朦朧的光。她回頭對他婉約一笑,瞬間楚王失去了神魂。

他從席上站起來,步履踉蹌,他走到她身後,伸出手臂一下把人給抱在懷裏。

屈襄走到楚王大帳前,他剛剛得到了商丘內的一些消息,要來稟告楚王。

大帳門口的武士攔住他,屈襄面露不悅正要說話,聽到帳內突然傳來女子的驚呼。那聲音他很熟悉。

是蘇己的。

那聲尖叫一下壓下來,緊接著有年輕男子的輕聲細語。

“裏頭是國君和……”他開口詢問。

“蘇己。”武士答道,臉色有些暧昧。

屈襄面色變得極其難看,裏頭似乎有甚麽打翻的聲響,屈襄立刻向前走了兩步,他的腳在邁出去兩步之後堪堪停住,緩了兩息,屈襄嘴唇動了下,腳步一步步向後退,最後整個人都調轉過去。

他大步向來路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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